《「墨荷」》D0004000002 · 2014年11月2日摄于中国上海杨浦上海共青国家森林公园
03 : 13,平遥。
听到电话铃响,心里一阵发毛。抓过电话,见是哥哥打来的,就知道出事了。果然,电话接通后,就听哥哥在电话那头说:「看样子妈妈不行了,你要有思想准备」。
母亲患病快两年了。起先是血压不稳定,忽高忽低,曾经有一个月接连挂了三四次急诊。送建工医院住院检查,CT发现肾上腺有个占位,医生建议去瑞金医院的血液科做个详查。瑞金医院血液科检查后没有任何诊断,建议去仁济医院的内分泌科做进一步检查。到了仁济医院,一番检查之后,依然没有结论,只是说母亲的心肺似乎有点问题,需要先期治疗。
母亲接下来所表现出来的症状显然不是单纯的由血压不稳定所引发的。但瑞金和仁济这两家上海的顶级医院都拒绝治疗,让我们束手无策。
03 : 20,平遥。
接到哥哥电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先前预定的返程机票退了,随后打电话到酒店前台,问有没有办法立即去长途汽车站或火车站,得到的回答是,天亮之前不会有任何办法。
不死心,下了楼,到了大街上,想随便拦一辆什么车,哪怕是「三蹦子」也行。但大街上空无一人。
母亲的病情发展很快,先是面部和手部的肤色越来越深,骚痒,然后是肌无力,几近瘫痪。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再带着母亲找到复旦大学附属金山医院求诊。
这是一家位于上海金山新区的三级乙等医院,先不说医术,医德肯定在瑞金和仁济之上。内分泌科医生对母亲作了全面而细致的检查,最后得出结论:母亲很可能患的是皮肌炎,一种风湿免疫科疾病。
03 : 46,平遥。
哥哥来信,说母亲开始昏迷。经医生的全力抢救之后,母亲的眼睛一度睁开过,但意识非常模糊。七分钟后,哥哥再次来信,说母亲在注射了葡萄糖之后情况稍稍有些缓解。
但愿先前的昏迷只是由低血糖引发。几个月前,母亲曾经因低血糖昏迷过。
天刚蒙蒙亮,我再次下楼,企图拦车。但大街上偶尔经过的车辆大都载着货,疾驰而过,根本不停。性急之下,只得用「滴滴出行」试试。幸运的是,在清晨五点的小县城里,竟然联系到了一辆快车。
治疗皮肌炎,需要注射糖皮质激素和免疫抑制剂,效果很明显,但副作用是导致病人的免疫力下降。如何平衡好药效和副作用的关系是治疗的关键。因此,医生在药物的使用剂量上非常谨慎,在整个治疗过程中需要经常验血复查,以便及时作出调整。
大约两周前,母亲有过一次膀胱炎,经抗生素治疗后病情似乎得到了控制。这次去医院复查时,母亲再次发烧,引起了医生的高度警觉。在确诊发烧是由肺炎所引起之后,医生强烈建议留院治疗。
06 : 20,平遥。
长途汽车站冷冷清清,显然还没有开始营业。
见有人正往汽车站里走,估计是来上班的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打听售票处什么时候能开。那人挺好,问我去哪。我回话说去太原。他指了指不远处路边停着的一辆大巴,说那辆车就是去太原的,因为汽车站还没开,所以只能停在门外。
拖着行李来到大巴边,见了司机,一打听,确实是去太原的,而且十分钟后就发车。
母亲的病情非常不稳定。上海传来消息,说母亲的神志似乎有点恢复,但不久之后再和她说话时又没有了反应。
09 : 20,太原。
长途汽车一进太原便下了车,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所幸的是,一个半小时后东航有一个航班飞往上海虹桥机场,而且还有少量余票。
买好票,给哥哥、姐姐留了个信,说「到太原。十一点多的航班。今天能赶到医院」。
办票、行李托运、安检、候机。在登机口等了没多久,便开始登机。
复旦大学附属金山医院内分泌科的医护人员对母亲的病情非常重视,甚至很可能是作为一个医疗课题加以对待。除了科室主任亲自挂帅之外,参与母亲治疗的还包括了院内其他很多相关科室,甚至还有院外的医疗专家。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母亲的病情有所缓解,原本只能抬到胸前的手臂能举过头顶了,这不仅给我们全家带来了希望,同时也给了医生们很大的信心。
13 : 43,上海。
刚下飞机就接到了姐姐打来的电话,问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赶到医院,说医生在尽最大努力延续妈妈的生命。我说差不多还需要两个半小时,因为先得回一趟家取户口簿和母亲的身份证,然后还要驱车80公里,这段路通常需要一个半小时。
当飞机还在飞行途中时,哥哥和姐姐曾发过两条信息,一条是姐姐10 : 48发来的:妈已说不出话,也认不出人了;另一条是哥哥11 : 42发的:老妈已无知觉,弥留。
14 : 13,上海。
出租车还没到家,就收到了哥哥发来的消息:母亲已经离世。
母亲这次去医院,原本只是一次例行的复查,医生想了解治疗效果及药物副作用对免疫力的影响程度。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去竟然再也没能回来。